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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全球经济格局发生哪些变化?
2021-03-04

疫情冲击,全球经济格局发生哪些变化?2021年世界经济能否触底反弹?疫苗能否挽救经济?全球货币放水,风险谁来买单?“后疫情时代”,新的驱动力有哪些?在央视财经推出的“十大顶级经济学家,看牛年宏观大趋势”系列新媒体直播活动中,央视财经主持人张琳连线著名经济学家、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原副总裁朱民详解牛年宏观大趋势。

朱民:2021是全球经济的关键一年

张琳:在我们观察未来全球经济格局变化的时候,疫情是不是依然是绕不开的一个主线?

朱民:展望未来,疫情仍然是主要的不确定性因素。这是很重要的,我们看整体的全球疫情数据还在上升,好在最近上升有所放缓,但是病毒在有新的变异,所以这个还是一个很大的警惕,好在我们现在有了疫苗,但是疫苗生产、运输、全民接种乃至全球接种,其实还是一个很大的挑战,所以在未来的一年里,以至于未来的几年里,疫情的发展仍然是一个最主要的不确定性因素。

张琳:从全球经济变化来说,经历了纷繁复杂的2020年之后,目前基本盘都有哪些?变量又有哪些?

朱民:从全球经济金融来看,2021年是特别关键的一年,因为它喜中有忧。喜是因为经过了2020年波动,经济今年会企稳反弹。估计到年底的时候,全球大部分区域可能都会或多或少有疫苗的接种,逐渐把疫情控制住之后,各国政府特别是发达国家还是要大力度刺激经济,推动经济发展。忧的是首先疫情发展还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,峰值还没有看到,还会有波动性。二是今年的经济恢复一定是不平衡的。这个不平衡表现为,一些发达国家能够有刺激政策,经济就会走得好一点,而很多新兴经济体国家、低收入国家没有财政空间,就会比较困难;有些产业和人的接触比较少,恢复就好一点,像通讯等等;有些产业和人的接触比较密切,像服务业、餐饮、旅游等,可能就会比较困难,所以它会是一个很不平衡的恢复。第三点更重要的是,大的疫情之后,通常会影响未来5-10年的经济增长轨迹,我们会进入一个低增长轨迹。疫情已经把全球GDP的增长轨迹下降了一个平面,全球因为疫情形成了9万亿美元的净缺口不可能再回来了,这样的低轨发展会维持相当长时间。现有的数据来看,未来十年增长速度会低于2008-2019年的经济增长速度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,2021年,既是一个恢复和反弹年,但它又是一个衔接和打基础的年份。

朱民:过度流动性是双刃剑

张琳:很多国家在实行经济刺激政策方面,带来的结果之一就是流动性的宽松,甚至被称作“流动性暴力”,像最近我们看到的疯狂的比特币也好,疯狂的大宗商品也好,似乎全球的优质资产都在涨价,流动性的现状值不值得担忧?

朱民:流动性现状值得担忧。2020年这对于稳定全球经济,止住疫情造成的全球信心危机,是好的。但2020年过去了,2021年就要承担过度流动性的后果,零利率,流动性宽松,很明显对金融稳定造成伤害。大规模刺激下形成几个现象,第一是政府的债务高起,第二是零利率,第三是流动性宽松,实体经济增长速度很低,大量资金走向金融市场,走向像比特币这样的资产,这是很大的忧。

张琳:最大的风险在什么地方?

朱民:最大的风险是那么多流动性,总要撤出的。撤出之时,就是危机可能发生之点。我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的时候,2013年8月,美联储主席在会议上提出,暂缓货币宽松政策。“暂缓”两个字就引起了全球金融市场的巨大波动,资金迅速回流美国,很多国家包括印度、南非、巴西等国的汇率下跌超过20%,美国本身股市也发生了很大的波动。按照传统理论来说,其实现在早应该撤了,只不过由于担心危机、担心不稳定,美国还在不断用新的刺激来延长这个周期,但我们必须要重点关注。

张琳:流动性回收的时点能不能做出预判?

朱民:从全球的大的经济周期框架来说,是一个长期债务的周期顶峰和一个短期债务周期顶峰,两个顶峰相叠加,这个叠加同时形成了股市的顶峰,股市是债务周期顶峰叠加的一个必然反映,所以实际结果是三个周期叠加。在这个情况下,如果有一个扳机触动了这个泡沫的下跌,这个下跌就会非常厉害。我们到现在从来没有看到过世界的总债务盘子是如此之大。这么大的债务,如果它的还本利率水平发生变化的话,整个债务盘子的风险就会很大。

张琳:扳机是什么?

朱民:这个主要的扳机触动点,就是通货膨胀率。美联储保证宽松的前提,定的通货膨胀率目标是2%,只要达不到这一点,就有空间继续支持这件事情。我们估计按照正常政策,2021年美国通胀率可能会逐渐接近1.5%,但如果拜登政府1.9万亿美元刺激政策兑现的话,美国经济可能会走强,就会使得通胀的上升快于我们的预期。一定要看一个时点的话,今年年底还是一个很敏感的时间,因为美国经济今年第四季度的增长也会很强,延续到2022年上半年经济走强,通胀预期一定会上升,美联储必须撤出宽松货币政策,撤出的时候,资金就会发生逆向流动,这已经被无数次危机证明。

张琳:您怎么看有人说现在是“穷人的通缩,富人的通胀”,这会不会成为一种现实长期存在?

朱民:这个问题同样提得很好很尖锐,整个收入分配鸿沟在加大,这是今天全世界面临的重大挑战,到现在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解决方案。这次疫情进一步加大了这个问题,从美国的典型表现来看,没有技能的人,教育水平低的人,做服务业或者相对不是全职的人,以及没有能力远程办公的人,不是知识型的劳动者失业率都很高,而有资产的人,通过股票等方式,资产还在上升。通常来说,经济发展在起飞阶段,它的收入分配会扩大,到了一定时点以后,它的收入分配会下降。收入分配的下降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二次分配。欧洲现在的基尼系数很缓和,就是因为虽然一次分配鸿沟巨大,但政府可以通过税收二次分配进行调节。要给资产性的收益比较高的赋税,调剂和弥补没有资产者这方面没有得到的收入,这是未来的一个方向,但也确实是全世界的一个难题。

朱民:中国政策空间充足 但要关注杠杆率和泡沫率

张琳:如果您刚才说的这样的情况出现,是不是意味真正的危机会到来?

朱民:我们讲一个危机,通常是三个阶段,第一阶段是流动性恐慌,第二阶段是偿付危机,企业还不起债,大量企业破产。2021年全球都面临结构调整的大问题,未来的潜在劳动生产率能够不断地提升,才能把经济重新稳住。所以2021年经济复苏是第一要义,第二是垒好未来增长的基数,第三是合理地把货币政策管住,逐渐回收。这三件事情做不好,很可能又一次陷入波动,甚至危机。

张琳:从货币政策角度看,美国一旦有所变化,各国央行会不会跟进?我们又该如何应对?

朱民: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,也是很现实的问题,美国如果走的话,其它央行,特别是发达国家、欧美国家,或多或少可能会有一个跟进,剩下就要看中国。我们看全球经济刺激规模,发达国家平均用了12%的GDP,新兴经济国家不能印钞,别的方法也用了6个百分点的GDP,最辛苦的是低收入国家,只有3个百分点GDP刺激政策,他们经济恢复比较困难。我们的财政政策如果把地方债加起来,也是这个水平,货币政策在全球相比,力度也是属于中低的,所以我们放出去的流动性,其实规模并不是很大,这是一个好事。所以从央行财政政策空间来看,中国还是很大的,我们能动用的政策空间余地很大,汇率和利率的市场化改革,让我们可以有很好的缓冲。但有一点很重要,就是要防止杠杆率不上升,泡沫不能再上升,因为只要泡沫在,一个特别小的敏感波动就可能形成一个大危机,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对于房地产、股市等市场,要严格关注杠杆率和泡沫率的一个重要原因。我们希望美联储能够和全球合作,中美在宏观政策上能够进一步沟通和协调。

朱民:全球化依然是未来共识

张琳:您去年年底的时候和美国财政部前部长萨默斯进行了对话,当时特别谈到中美关系,展望未来经济发展格局的时候,中美作为世界第一、第二大的两个经济体的关系走向,也是全球关注的焦点,综合各方信息,您怎么判断?

朱民:这个问题提得很好,也很尖锐,因为确实有很大不确定性。拜登上任以后,释放出来了一系列信号,就是他愿意采取理性的态度、谈判的方式,重新塑造中美关系。特朗普时期一系列贸易政策的结果我们做过分析,结果是美国税收达到了1945年以来最高的水平,税收负担大部分是美国进口商承担,因为中国商品还是质量好价格合理的,生产或多或少是很难替代的,所以美国进口商还是要买中国商品,而他们会间接地把价格损失传给美国消费者。所以“贸易战”期间,美国的贸易赤字并没有降低,反而是上升的,其实没有解决问题。拜登提出要重回国际社会,愿意理性谈判,一定意义上增加了中美合作的国际空间,但反过来,也可能出现,拜登通过国际联盟,重新建立对中国的一个围墙,从这一点意义上来说,我们也不能太乐观,要准备应对更为复杂的局面。但是有一点很重要,所有人现在都看清楚了,脱钩是不可能的,也不现实。作为第二大经济体,中国制造业最强,产业链生产基地最完整,中国市场如此之大,过去24个月,外国资本投资中国没有变化,美国公司在中国没有变化,全球化还是未来的大共识。

朱民:中国发展有三大确定性机会

张琳:2021年是“十四五”开局之年,回到中国自身发展角度来看,“后疫情时代”对于中国发展来说,有哪些确定性的机会?

朱民:这个问题很重要,我们这次应对疫情,从全世界来看有一些不一样,第一就是快、狠,目标比较聚焦,但是不搞无限的、大规模的刺激,留有后手。第二是在疫情过程当中,迅速发生了地缘政治恶化,反全球化、去中国化都表现得特别明显,对此我们迅速提出双循环战略,立足本国市场,立足科技,重建科技和创新体系,这个和新基建结合起来,就是中国未来确定的东西。中国走自己的路,大产业要走稳,包括几个方面,第一是我们现在科技创新、全面数字化转型,这个大势不会变。科技毫无疑问是未来的增长力,是全球核心竞争的制高点,科技的发展和投资是确定的。第二个确定的,我们现在讲得比较少,就是我们要开始考虑2060年碳中和,这是一个完全新的增长模式。估计从今天到2060年40年,每年在新能源上的投资,会超过GDP的1.5百分点,也就是说在今后的五年里,每年会有1.5万亿到2万亿的新投资,未来会达到每年4万亿到6万亿,这是一个整个经济的彻底变化。我们做了模型,2060年,中国的碳中和减排要到零,能源消耗比今天要少,而我们的GDP还得翻番,不是翻一番,是翻几番。所以投资新能源,投资任何碳中和的事情,是没有任何问题的。第三点确定的是中国继续改革开放。我们用技术来构建一条可持续的发展道路,与此同时,通过改革开放来支持技术的发展。中国40年的经验教训说明,改革开放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助推器,现在高水平开放、制度性开放,让我们往前走就会有信心。

张琳:之前很多机构在预测,中国会在10年甚至更短时间内超过美国,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,全球第一大零售国,全球第一大的消费国,听您讲完更是信心倍增。

朱民:超不超过美国不重要,我们的发展不是要超过哪个国家,我们要走自己的路,同时把技术放在我们自己的腿上。赶不赶超,这是一个过程中的事情,不是目标,不重要,如果我们的技术上去了,我们的改革开放制度上去了,老百姓的生活,中国的经济实力自然就上去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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